“人妻癖”的曹操

曹操是中文互联网世界的顶流之一,在这位顶流身上有不少标签:白脸、乱世枭雄、建安文学创始人,分别对应其在政治、军事、文学上的巨大成就。但本文要谈的是曹操另一个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标签:人妻控。那么,操哥到底有几个老婆?这些老婆是人妻吗?

性盛致灾,割以永治。
何进儿媳,张绣婶子。
本初儿媳,孙权嫂子。
关公马子,汝勿虑之。
曹公吐脯,人妻归心。
        --摘自网络


陈寿和《三国志》

聊曹操说三国,陈寿的这本《三国志》是绕过不去的材料,很多人或许都听说过这本书,但是其背后故事并不为人所知。

陈寿,四川南充人,刘后主后期蜀国被太监黄皓专权,然陈并没有阿谀奉承于黄皓故遭排挤。人生就是这样,这位受到蜀国朝廷排挤的朝臣,反而在蜀国灭亡时继续能在司马政权下执政于巴蜀。才华横溢、反复经纶的陈寿在司马政权下并不如意,虽然先后受到张华、杜预(中国历史上少有的文武全才,第一位同时进文庙和武庙的人,第一个对《左传》做注解且至今该版仍然是经典)等司马重臣的推荐,然而一直官场不得意。公元280年,经羊祜、杜预两代人的努力,司马炎终于灭东吴统一了全国,同年陈寿被司马炎要求陈寿编写魏蜀吴三国的历史。

我们再来看看陈寿的时间线:

出生于公元233年,是巴西郡安汉县(今四川省南充市)人,就是说,他本来是蜀国人。
公元263年,陈寿三十一岁,魏灭蜀,陈寿成了魏国人。
公元265年,陈寿三十三岁,魏晋禅代,陈寿成了晋人。
公元280年,陈寿四十八岁,西晋灭吴,天下才真正一统,三国时代结束,开始修《三国志》。
公元290年,陈寿五十八岁,完成《三国志》。
公元297年,六十五岁的陈寿去世。

就是说,陈寿大半辈子都是生活在三国时代的人,在西晋统一之后修成了《三国志》,修当代史他遭遇的棘手问题特别多。

晋是继承魏的,所以曹魏的正统地位不容挑战。但如果曹魏不够坏,晋取代魏的合法性就有所欠缺,所以曹魏也必须要有重大污点。但是,这次改朝换代并没有杀人如麻的大换血,所以曹魏时代的大臣,很多晋朝仍然是大臣,哪些阴私可以揭发,哪些污点仍需要掩盖,哪些脏水应该大泼特泼,哪些地方却反而要洗地……凡此种种,都是重大技术难题。

所以,把三国史写得符合晋朝的需要,固然是国家级的文化工程,却是一件干好没多少好处,而稍不留神就可能得罪哪家权贵,轻则从此仕途无望,重则误了卿卿性命的事。显然当时中原绝不缺才学之士,但这个重任却交到了陈寿这个蜀人手里,固然和他的才华有关,但也绝有可能可能这个烫手山芋没人愿意接。

《三国志》全书六十五卷,《魏书》三十卷,《蜀书》十五卷,《吴书》二十卷。但只有《魏书》有武帝纪、文帝纪、明帝纪、少帝纪四篇本纪,《蜀书》和《吴书》则记刘备为《先主传》,称孙权称《吴主传》,均只有传没有纪,显然《三国志》是以尊魏为正统。

好了,简单介绍完陈寿和《三国志》,我们正式进入曹操人妻的话题。


曹操的夫人们

我们先看下《三国志·魏书·武文世王公传》,这篇传记是介绍曹操的儿子们,操哥共有二十五个儿子,分别是十三个老婆所生。

武皇帝二十五男:卞皇后生文皇帝、任城威王彰、陈思王植、萧怀王熊...刘夫人...环夫人...杜夫人生沛穆王林...秦夫人...尹夫人生范阳闵王矩...王昭仪...孙姬...李姬...周姬...刘姬...宋姬...赵姬..

在如此众多的夫人中,我们重点介绍下几位,首先是卞皇后。

  • 卞皇后

《三国志·魏书·后妃传》记载武宣卞皇后,琅邪开阳人,文帝母也。本倡家,年二十,太祖於谯纳后为妾。堂堂的曹丕他妈、曹操的皇后,居然是KTV公主出身(古代娼和倡有别),在那个极其看重门阀世家的时代,年轻的操哥作为红三代还是敢藐视一切、挑战一切的。当然倡家出身,并不代表卞夫人就一定是某些古老而特殊行业的资深从业者,或许真的只是卖艺,因为卞夫人在后世都是以贤后的身份被歌颂的。

《世说新语·贤媛》中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:

魏武帝崩,文帝悉取武帝宫人自侍。及帝病困,卞后出看疾。太后入户,见直侍并是昔日所爱幸者。太后问:“何时来邪?”云:“正伏魄时过。”因不复前而叹曰:“狗鼠不食汝余,死故应尔!”至山陵,亦竟不临。

魏武帝曹操死后,文帝曹丕把武帝的宫女全都留下来侍奉自己。到文帝病重的时候,他母亲卞太后去看他。卞太后一进内室,看见值班、侍奉的都是从前曹操所宠爱的人。太后就问她们:“什么时候过来的?”她们说:“给曹操招魂时就过来的。”太后便不再往前去,叹息道:“狗鼠也不吃别人吃剩的东西,确是该死呀!”一直到文帝去世,太后竟也不去哭吊。

可见卞皇后和后世人们对倡家的刻板印象是不同的,而仅从卞皇后的其他少的可怜史书记载中,我们也看不出此时的操哥在人妻上是否有特殊爱好。

  • 邹夫人

除了【武文世王公传】中提到的夫人外,操哥还有几个有史记载的夫人,如张绣的婶婶(太祖南征,军淯水,绣等举众降。太祖纳济妻,绣恨之。--《三国志·魏书·二公孙陶四张传》。虽然张绣的婶婶在正史中并没有过多的文字记载,也没有过多的故事流传下来,甚至都没有留下姓名。但这么只言片语,经过小说家罗贯中一发挥,那就变成限制级的小视频了。以下摘抄《三国演义》第十六回【吕奉先射戟辕门 ,曹孟德败师淯水】章:

一日操醉,退入寝所,私问左右曰:“此城中有妓女否?”操之兄子曹安民,知操意,乃密对曰:“昨晚小侄窥见馆舍之侧,有一妇人,生得十分美丽,问之,即绣叔张济之妻也。”操闻言,便令安民领五十甲兵往取之。须臾,取到军中。操见之,果然美丽。问其姓,妇答曰:“妾乃张济之妻邹氏也。”操曰:“夫人识吾否?”邹氏曰:“久闻丞相威名,今夕幸得瞻拜。”操曰:“吾为夫人故,特纳张绣之降;不然灭族矣。”邹氏拜曰:“实感再生之恩。”操曰:“今日得见夫人,乃天幸也。今宵愿同枕席,随吾还都,安享富贵,何如?”邹氏拜谢。是夜,共宿于帐中。...操每日与邹氏取乐,不想归期

每次我读完这一段,我就想自媒体真的惹不起,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。正史中也没有说这妹纸啥名字,罗贯中就给她按了个姓“邹”,至于那些露骨的对话更是脑补的,让后世屌丝每每深夜读至此文无法控制自己的双手,我等屌丝对曹丞相那自然是羡慕的不行。每读至此,后世操哥人妻之癖的雅称,人们不应该忘记罗贯中老师的功劳。

提到邹夫人就不得不提操哥的原配丁夫人了,丁夫人由于没有己出的子嗣,所以没有出现操哥儿子那篇传记中。但在【后妃传】中提到:建安初,丁夫人废,遂以后为继室。这丁夫人为什么会被废呢,司马光的《资治通鉴·汉纪六十》说明了一些原因:初,魏王操娶丁夫人,无子;妾刘氏,生子昂..王使丁夫人母养昂。昂死于穰,丁夫人哭泣无节,操怒而出之,以卞氏为继室。

原来曹昂的亲母是刘夫人,但是刘夫人早逝,曹昂就过继给正妻丁夫人抚养了,所以曹昂从庶长子变成嫡长子了。

由于曹操纳了张绣婶婶,才张绣反叛曹操,于是有了宛城之战。这一战打的曹操措手不,损失了典韦、曹昂、曹安民,曹昂的战死惹恼了丁夫人。丁夫人整天以泪洗脸,曹操正妻的身份都不顾了,于是曹操休了丁夫人,这才有后来的卞皇后。

从上面这些故事看出,邹夫人或许是操哥爱上的人妻,但是当时邹夫人的老公张绣的叔叔--张济,其实早就去世了。所以邹夫人是处于丧偶的期间,操哥对的仰慕和后面的交往,其实并没有不合理之处。所以仅从邹夫人和卞皇后的故事看,操哥的人妻之癖之称,多少有点诋毁或者误解。


  • 杜夫人

我们再看《三国志·魏书·武文世王公传》:杜夫人生沛穆王林、中山恭王衮。仅从这段文字看,杜夫人只替曹操生了两个儿子,而且这两儿子在曹操的二十五个儿子中,没有像少年天才的曹冲、英年早逝的曹昂、继承大位的曹丕以及才华横溢的曹植那么出名,但是这个杜夫人却是大有故事。

如果我说曾经有一个女人,让吕布、关羽、曹操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,你肯定不行,很抱歉,杜夫人就是这个女性。根据裴松之对《三国志·魏书·明帝纪》注中记载:

朗父名宜禄,为吕布使诣袁术,术妻以汉宗室女。其前妻杜氏留下邳。布之被围,关羽屡请于太祖,求以杜氏为妻,太祖疑其有色,及城陷,太祖见之,乃自纳之。宜禄归降,以为铚长。及刘备走小沛,张飞随之,过谓宜禄曰:“人取汝妻,而为之长,乃蚩蚩若是邪!随我去乎?”宜禄从之数里,悔欲还,飞杀之。

秦朗的父亲是秦宜禄,接到吕布的安排去请袁术帮忙。袁术将汉朝的宗室女子嫁给秦宜禄。秦宜禄的前期杜夫人留在下邳,吕布被围了,关羽像曹操请,并请求将杜夫人嫁给他,曹操怀疑杜夫人很漂亮,等到城被攻陷了,曹操看见杜夫人,就自己纳为妾了。秦宜禄就投降了,作为小长官。等到刘备来到小沛,张飞也来了,对秦宜禄说:“别人抢了你的老婆,而你却还当小长官,世上还有这么没血性的人吗?敢跟我走吗?”秦宜禄就跟了几里路,后悔想回去了,被张飞所杀。

裴松之又在《三国志·蜀书·关张马黄赵传》做注:

曹公与刘备围吕布於下邳,关羽启公,布使秦宜禄行求救,乞娶其妻,公许之。临破,又屡启於公。公疑其有异色,先遣迎看,因自留之,羽心不自安。

东晋人创作的《华阳国志》中记载:

羽启公:“妻无子,下城,乞纳宜禄妻。”公许之。及至城门,复白。公疑其有异色,自纳之。

建安七子之一王粲所著的《汉末英雄记·吕布》记载:

布谓太祖曰:‘布待诸将厚也,诸将临急皆叛布耳。’太祖曰:‘卿背妻,爱诸将妇,何以为厚?’布默然。

杜夫人在历史中的记载并不多,但是从上面的文字可以得出这些信息:

1.杜夫人是汉家宗室。
2.杜夫人国色天香。
3.杜夫人是袁术将其嫁给吕布集团下秦宜禄将军,并和秦将军有一儿子,名叫秦朗。
4.杜夫人的老公秦宜禄将军是张飞所杀。
5.杜夫人可能和吕布有一些不可以公开聊的秘密。
6.杜夫人同时受到了关羽、曹操的追求。
7.杜夫人最终嫁给了曹操,关二哥很不开心。

也许到了这里,操哥好人妻的称号已经坐实了。但是我仍然想说,杜夫人是操哥前期重要的竞争势力--吕布集团的人,在打败吕布后,缴获吕布集团地盘、人员以及物质。当然这期间,我们的关二哥一些行为是为这段历史增加了趣味性和话题性。

但是曹操作为战争的胜利方,并没有对他的敌对势力进行物理上的清洗,而是接纳了他们,甚至他并没有杀杜夫人的老公,反而是招降其后继续在自己手下做官,甚至还将其和杜夫人儿子秦朗守为义子。后来的秦朗曹魏政权中得到的机会以及表现来看,曹操是真没有白疼这义子。

所以杜夫人虽然是人妻,但是操哥对他的这一切行为,并没不合理之处,毕竟在古代战争,俘获对方人员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。

  • 尹夫人

谈到了秦朗这个义子,那就肯定不能不提曹操的另外一个义子:何宴。《三国志·魏书·诸夏侯曹传》记载:晏,何进孙也。母尹氏,为太祖夫人。晏长于宫省,又尚公主,少以才秀知名,好老庄言,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

何宴,何进的孙子,何进就是将董卓请回洛阳的东汉末年最后一任外戚,何宴的母亲是姓尹,是太祖的夫人。何宴从小在宫中长大,并且娶了尚公主,何宴小时候以才华和美貌扬名天下,喜欢老庄学派,写了很多文章。

再看裴松之对这段做的注:

太祖为司空时,纳晏母并收养晏,其时秦宜禄儿阿苏亦随母在公家,并见宠如公子。苏即朗也。苏性谨慎,而晏无所顾惮,服饰拟於太子,故文帝特憎之,每不呼其姓字,尝谓之为“假子”。

曹操担任司空时,娶了何宴的母亲并收养了何宴,当时秦宜禄的儿子苏也跟随她母亲在曹操家,曹操宠他两就像自己的亲儿子。苏就是秦朗。秦朗生性谨慎,而何宴却无所忌惮,穿的服饰与世子相类似,所以曹丕非常厌恶他,每次都不叫他的姓名或字,所以都称为“假子”。

历史上关于尹夫人并没有过多的文字记载,但是我们可以看看他的儿子--何宴的故事,《世说新语》里有这么个小故事:

何平叔美姿仪,面至白。魏明帝疑其傅粉,正夏月,与热汤饼。既噉,大汗出,以朱衣自拭,色转皎然。

何晏容貌俊美,面容细腻洁白,无与伦比。因此魏明帝曹睿怀疑他脸上搽了一层厚厚的白粉。在夏天之时,魏明帝招人把他找来,赏赐他热汤面吃。不一会儿,他便大汗淋漓,只好用自己穿的衣服擦汗。可他擦完汗后,脸色显得更白了,明帝这才相信他没有搽粉。

这个故事恐怕让现在的小鲜肉们看了会默默的流泪,并发出感慨:真有天生这么美丽的小伙子啊。这段典故后来有了专有词语--傅粉何郎。从何宴的仪容,我们猜测尹夫人也绝对是一个美人胚子。

但尹夫人也是早年丧夫,并且何家早在董卓进京之后就已衰落,操哥此时娶尹夫人并没有夺人妻之嫌,反而一个红三代的身份并没有嫌弃一没落贵族的寡妇,不但娶了寡妇还把她与前夫的儿子视为己出,可见操哥正直的人品。


写在最后

通过前文分析,操起人妻控的指控其实是不实的。13个生过儿子中的夫人,卞皇后是倡家出身,但这并不能说明卞皇后嫁给曹操时是人妻。再说张绣的婶婶(正史中没有留下姓名,演义中被称为邹夫人),在操哥攻打宛城时已处于丧偶状态,张绣归顺后,曹操只是“慕名而来”的将其纳为妾,并不是夺人妻。

再说“貂蝉”的原型杜夫人,杜夫人作为秦宜禄的妻子,但是秦宜禄是吕布集团的,吕布作为操哥前期主要竞争势力。在古代打败对手,接纳其财产是人之常情的做法,反而像项羽这样搞大屠杀会在史官那留下千年骂名。

最后是何宴他妈尹氏,何家早在董卓进京后就没落,尹氏作为何家丧夫的儿媳妇生活已经是很艰难了,曹操不但没有嫌弃反而接纳何家的儿子,而且一辈子宠爱有加,比起现在一些渣男不知道好哪里去了。

除去这几个夫人以外,其他几个被历史提起的夫人们,几乎没有啥后世人中的贞洁污点。而袁绍儿媳一女乱三曹--甄夫人、铜雀春深锁二乔--大小乔,历史上并没有文字记载,多是后世的文学再创作。



参考资料

《三国志》--西晋·陈寿

《世说新语》--南朝·刘义庆

《资治通鉴》--北宋·司马光

《汉末英雄记》--东汉·王粲

《华阳国志》--东晋·常璩

《三国演义》--元末明初·罗贯中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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